燃烧荒原


少年自负凌云笔,到而今,春华落尽,满怀萧瑟。
2028夏季倒计时。

【人类消减计划】One day

*时间定在过去某一年的国定杀戮日。题目随便取的。我也不懂为什么一两个场景我能唠唠絮絮那么多废话。想表达出一种比死还要难过的自我厌弃的绝望。先写个片段热身再想想怎么互动....吧。

 

Cecily 觉得有些冷,她想回去加一件大衣,最好能把那该死的风都挡在外面。羊毛织物在风中摩擦着皮肤,扣子早就不知道掉到那里去了,只留下几根长长的线头,在风里摇头晃脑。在这种天气里穿短裙无异于找死,如果是别人她早该狠狠嘲笑一番。如今她只能站在风里自我嘲笑,让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把她扎地更清醒一些。

路灯的光显得有些昏暗,仿佛也正害怕着那些在照不到的黑暗里将发生的什么事,切割着路面的光抖了抖。

她想自己大概是被冻出幻觉来了。

但她最终还是站着没有动,虽然她有足够的理由随便找个什么由头落荒而逃。她是有理由的。外面的寒冷,家里还有人等着她回去,甚至自己那卑劣的难以启齿的恐惧——尽管那并没有什么好羞愧的,在这天晚上人人都该如此。但她只是用手更紧地握住了口袋里那把匕首的刀柄。

她在冷风里抖了抖,然后才想起在这个晚上她才不是什么Cecily。她就叫唐岩,就算每年仅仅是在这个晚上代替着多年前早已死去的某人,她只想在这一日把那些人类世界的渣滓赶尽杀绝。

她明白对于一个平民来说在这样一个晚上外出意味着什么,就像很多年前那样,她当然是清楚。她也知道总有那么些消减者不分青红皂白地随意屠杀无辜的路人,仅仅是为了享受杀戮带来的快感。她比谁都清楚。毕竟她曾经就是那样的路人。她也不止一次看到有人被消减者用残忍的手段杀死,尸体挂在路灯上,内脏和肠子像是风铃那样挂下来,鲜血滴滴答答落得像雨一样。

想到这里她忽然感到一阵恶心,那些清晰得毫发毕现的场景混合着某些模糊的影像,从大脑沿着食道滑进胃里。胃里翻腾着,总觉得酸水直往上涌。于是她蹲了下来,扶着墙。墙的触感湿润而黏腻,似乎是早些时候就溅上了不知是谁的血。

在这种时候把虚弱的形象暴露出来无疑致命。胃中的翻腾几乎把她逼出了眼泪。她仿佛记不得别的什么事了,只想就这么蹲着,融化在建筑物的阴影里,一直蹲到天亮。她有一种错觉,觉得自己像是在等人,那个人可以把她带出这样可笑的规则。

可是在这里没有这样的人。过去也好,现在也罢。活着只能靠自己。

她站起来,拔掉了脖子上的吊坠——那是一个小巧的玻璃瓶,里面装着浅蓝色的透明液体——的塞子。她把里面的液体倒了一部分在手指上,那液体莹润得好像玉石一般。她盯着它愣了半秒,然后用舌头卷进嘴里悉数吃下。

她本来就不是很怕疼。像她那样的人本也不该惧怕疼痛,但那种不适却那么清晰,宛若翻江倒海波涛汹涌传入了神经,外加一场并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海啸,卷着让人不快的碎片。她觉得很疲倦,觉得自己被滔天的海浪丢来抛去,再被破碎的碎片扎的鲜血淋漓。跟它们比起来,寒风和黑暗还有些不够看。

那是更深层的恐惧,又带着兴奋和憎恶。在最下面还压着隐隐的难过,这种难过足以压得人透不过气。她觉得自己快要在这种感觉里溺死了。那种药水只能降低人对于痛觉的感知,可是对于精神上的痛感无可奈何。尽管清楚地知道这一点,她却像条件反射一般去找那种药剂。能让她感觉出来的疼痛很少,而一旦这种感觉来势汹涌,她就瞬间手忙脚乱了。

她有一点儿慌乱,又有一点想哭,好像变回了很多年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。可是早就不可能再有人站在她身边,给她擦眼泪或者阻挡倾盆而下的弹雨。

这个时候她听到一声凄厉的喊叫声,好像是从离得稍远一些的建筑物群里发出的,像是一把尖刀一般,划开了围绕她的粘稠物。她觉得有一些不对劲,说不上是为什么。虽然知道会有很多死亡,夜晚却还算是静谧,过堂风从一条条巷子的这头飞奔向那一头,偶尔会有东西倒塌或是哐当哐当的声响。大多数人死得自己都不明不白,喊叫声是鲜少有的。即使意识到自己将要死亡,也有些人根本就不能发出声响,或是不愿发出声响了。

因为没有用的。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丝毫的用处。

似乎又绕回到那句话了。活下来只能靠自己。

可是却有人叫喊出声,明明自己也可能曾是在很多个夜晚见死不救的人之一。大约是当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是会感到恐惧,所以还是会因为恐惧而叫喊。害怕自己会变成挂在钢筋水泥房顶路灯上方的尸体,害怕别人看到自己的脏器支离破碎鲜血滴滴答答淌成蜿蜒的痕迹。

还是会恐惧,还是会在恐惧里存有隐隐约约的希望。

唐岩站了起来,脑海里浮现出这座城市的地图,估摸着大约的事发地点摸索着过去。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发出什么多余的声响,以免让黑暗里的捕猎者有机可乘。

好奇心会害死猫。很简答的道理。

但她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了。她想真是该死的好奇心作祟。

人死之前会有很强的求生欲望,会拼尽全身的力气去抓最后一根稻草,或是爬向海市蜃楼。但是有些人又很奇怪,他们会放弃已经抓在手里的稻草,放弃将要到达的不是海市蜃楼的宫殿和绿洲。

大约有些执念是会比死亡还要深。谁晓得呢。

她走在那些巷子中间,昏昏沉沉仿佛走在梦里。在那诡异的尖叫声后四周静谧无声。她以前做过很多像这样的梦。她走在这些巷子中间,大脑和灯光一样昏沉。她只记得她要找人,找出那个人以后把他杀掉。然后会从旁边走出一个黑影。那是一个消减者,带着面具。除去这些基本信息外对于那人的印象只剩下一团模糊的黑影。她跟不上他的速度,只是被动地不断用刀格挡,铁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。她无法做出更快的移动,所有的动作在自己的眼中像是慢镜头。

然后她死了。毫无悬念地被杀掉。值得庆幸是是内脏都没有掉出来,全尸还是有的。只是双眼无神地望着夜空,瞪得仿佛下一秒会留下两行眼泪。

黑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。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那里,漠然地看着自己的尸体,看着那无法瞑目的双眼。她低着头,好像在哀悼一个无关的人,又好像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。

在每一个梦里她都无法逃脱,不管怎样她都要死亡。醒来以后看到的依旧是房间里毫无特色的天花板。

醒过来以后她会去重走一遍梦里的街道,在自己死掉的地方浪费上两三分钟的人生,就只是站着,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。她有时候也会想到自己大概是疯了。

她觉得自己又走进那些梦里了。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些其余的细微声响,就能把那混沌划开一个口子,她就能从梦境里恐怖的阴影里走出来。可是没有。安静地好像走在一座已经死亡的城市里。

唐岩听到了细微的啜泣声,沿着这细微的声音她从梦里爬回到现实。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消减者,不知道应该算作是奇迹还是别的什么。也许是更为不详的预兆——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像是粘在瓷砖的上的口香糖一样粘在脑子里,带着胃里的不适。

有人在哭。有人在对她说救救我。

意识到这一点她停下了脚步。在她的脚边是一个女人的脑袋,全身的皮肤连同头皮都被用刀片划开,翻开的地方居然不是血肉,一个个的口子里的蓝绿色液体反射着寒冷单调的光线。她的头发被蓝绿色的液体沾湿了,还凝固着大块暗红色的血块。

唐岩听见她说救救我。她说了很多遍,从一开始的情绪激动到奄奄一息。其间夹杂着咳嗽声,还有某些部件吧唧吧唧被挤压声音。但是她只是站在那里。像是站在梦里注视着自己的尸体。

消减者可能还在不远处,可能还未完全离去。那个女人的动静很大,说不定会把他重新引来。但是她没有动,也没有离开。她听见自己说了一句“对不起”,然后女人扑簌簌掉下眼泪来,和着鲜血在她脸上滑下来,显得格外可怖。

对不起。在这个晚上没有人能救你。

唐岩想真是讽刺极了。自己冒着危险赶到这里来,居然只是为了说一句对不起。

可是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?她快要死了,没人能救她,也不会有人来救她。顶多天亮以后会有人来收拾她的尸体,和那些随便什么垃圾丢在一起。尸体会逐渐腐烂,她也会逐渐从她熟悉的人的记忆力淡去。然后她就真的死了。

她转过身。她不知道身后的女人会是怎么样的眼神,绝望或者憎恶。也许是像很多年前她自己一样的眼神。但这无关宏旨,也根本无法改变现实。

她拖着步子往回走,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来。她忽然间觉得自己是个卑劣的人,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尽管有把那些人赶尽杀绝同归于尽的决心也还是——

改不了贪生怕死的本性。

她开始唾弃起自己来。手指在口袋里大幅度地玩着刀片,划开一个又一个鲜血淋漓的口子。反正也不会感觉到痛。她觉得似乎这么对自己可以把那些愧疚、愤怒和厌弃一并抹去,情绪却变得更加低落。倏忽间全身的力气被抽走,连自暴自弃也做不到。

她难过极了。她想过了这么多年她终于也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。

她想最好这时候能走出一个消减者,然后把她杀掉。

那确实是更为不详的预兆。她被拖进了无底的自我厌弃里。她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,她自己最清楚。

 

她是个见死不救的人。

—FIN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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